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瘦應因此瘦,羞亦為郎羞。
葉子又落下了。
我抬起頭,望了望秋天的台北城的天空。
又想起了妳。
妳離去的第四百八十一天。
第二個秋天來了。
而我彷彿看到了牽著手走過的點點滴滴。
愛情很絢麗,而分別是如此大的傷害。
妳笑著對我說,我們要永遠在一起。
該死的夜晚,夢裡又是妳。
其實並不排斥作一個有妳的夢,只是醒來發現妳已經不在身旁只是更顯的孤寂。
銀鈴笑語還纏繞耳際,妳明白的,我有如此深刻的記憶。
只是因為,我愛過。
那樣強烈又深沉的。
不顧一切又亟欲昭告天下的,愛過。
只剩下夢裡,還可以繼續。
所以我消瘦,我妄想著夢境裡的還可以重現。
那個在我面前羞怯的妳還在。
跟我說一聲:「我們要永遠在一起。好不好?」
他們說,你這樣還算是個男人嗎?
女人嘛,不過是一棵樹。
可是我不想要放棄一棵樹擁有一座森林,難道不行?
算了。
我想也許恢復那個什麼也不在乎的自己,繼續和那些鶯鶯燕燕周旋。
沒有真心也沒有所謂的束縛。
要的只是一種快樂。
各取所需嘛,也沒什麼不好。
真心只會換來傷痛。
碰地一聲。
「對不起,我撞到妳了。」
想著這些事情都沒在看路的我全是愧疚。
『沒關係,你有沒有受傷?』
風鈴般的語調輕洩入我的耳中。
當那雙澄澈的眼眸望著我時,我怔忡了。
葉子又落下了。
然而我真的要下定決心一輩子不要付出真心嗎?
史達祖的詞。
他和姜夔一樣是典麗派作家。
臨江仙
愁與西風應有約,年年同赴清秋。舊遊簾幕記揚州。一燈人著夢,雙燕月當樓。 羅帶鴛鴦塵暗澹,更須整頓風流。天涯萬一見溫柔。瘦應因此瘦,羞亦為郎羞。
[語譯]
愁思應該是與西風有約的吧,每年寥落的清秋時節都這樣的來到。以前與愛人遊賞揚州時候的記憶猶新。彷彿就著燈光都入了我的夢,燕子雙雙對對的,月亮映照著樓台。 輕羅絲帶、鴛鴦被都已隨塵黯淡,我想是該好好整頓我的愛情了,用風流的姿態心情去面對愛情或許才是正確的。然而萬一真的遇見那個讓我動情的溫柔女子,讓我為她消瘦,而她又為了我而羞怯呢?
觸動我的是「天涯萬一見溫柔。瘦應因此瘦,羞亦為郎羞。」
原本想要以不再真心的面對風花雪月了,然而萬一真的遇見了那個溫柔的她呢?遇到那個會為了她而消瘦,而也為了你羞怯的那個她。還能不能如此篤定的說自己不要愛情了?不想受傷了?似乎心底,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對自己說:別付出自己的真心,你忘了每年的秋天,愁思伴隨著西風總是來到自己的心頭嗎?那種深層的內在情感,還敢不敢再度表露出來?
這樣的情感,也似乎是郁達夫的詩句:「曾因酒醉鞭名馬,唯恐情多累美人。」寫得那樣瀟灑,說是曾經因為酒醉了而鞭打應被愛惜的名貴馬匹,而又害怕自己的多情卻無法負責而拖累了美人。浪子的形象顯現了,然而我想說的是,他是多麼自私的一個男人,為自己找的藉口如此冠冕堂皇,這可不是你情多的問題,而是責任感的問題了。我一直相信的是,如果真的愛上了,那自由也是可以被捨棄的,畢竟有捨才有得;而既然可以相愛,那麼就可以尊重對方,給對方空間,同時也給對方安全感,那才是真正的愛情,也才能長長久久的走下去。
史達祖的「天涯萬一」,我想這樣的進退兩難,或許更像是姜夔〈鷓鴣天〉裡的「人間別久不成悲」的無奈,因為有苦才會有樂,沉浸在越大的苦痛裡代表也能夠擁有越大的喜樂。然而卻在一次又一次的相思與別離中,情感就這麼消磨殆盡,真不知該高興已經可以喜樂不動於心,還是該難過已經沒有任何感覺。情感似乎已經這樣的令我沒有任何的悲喜了,然而,真的讓我遇見那個萬中之一,那個真的為我羞怯低頭,而我也為她消瘦的溫柔呢?史達祖沒有給我們答案。但我想似乎也不會像姜白石在「人間別久不成悲」之後寫下的「誰教歲歲紅蓮夜,兩處沉吟各自知」,道盡專一之情,唯獨想起妳會使我傷悲,每年都還是想起妳,而或許妳也和我一樣沉吟,顯露出愛情最大的悲傷,是無法使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意。
天涯萬一。
我們有多少可能?
遇見我們的天涯萬一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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