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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某部分已經離開了,然後,有某部分的我又住進了我的軀殼。然而,無論是離開的那些,又或者是剛成為我的那些,全部都是我。

  這樣的感覺非常奇怪,而且要我說的話我會說詭譎。其實我真的不明白,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,汲汲營營的追求一些什麼,然後度過自己的生命,究竟,究竟是在追些什麼。畢竟,沒有什麼永垂不朽的事情,不是嗎?

  對於存在這件事情,就算說是一呼一吸之間,我也覺得有很大的疑問,我們的生命有很多的一呼一吸,如果我們很不得已必須繼續呼吸。如果我可以不是我自己該有多好?



她一貫的拿著那個沒有夾蛋塗滿美乃滋的三明治,然後坐在花園從左手邊數來倒數第三個位子上,這裡被她稱作花園,然而事實上,不過是一個工廠廢墟,她可以在這裡看著學校裡面的人跑跳追趕的樣子,然後,咬著三明治,開始厭惡起美乃滋的味道,下次一定要叫那個老闆換成花生醬,好的,就這麼辦。她把三明治丟在一旁,反正附近的野狗也習慣了美乃滋的味道吧。

學校裡面的景象很擁擠,想當初她是為了逃課才發現這個地方,然後就偷偷把中央餐廚的水果籽拿出來種,反正,就算當肥料也不錯。演變成小小花園實際上不是她的本意,經歷逃學的階段也那麼多年,她還是會回來看一看,因為,說實話她也沒別的地方好去。她唸了那麼多年還是沒唸完小學,現在卻回不去了。她的腦袋裡總覺得自己不適合那個地方,也不覺得學那麼多有什麼好處。



  你還希望發生什麼?她已經躺在你的身邊了,而且睡的極沉。你還期待發生什麼?她都翻過身去了,而且根本沒發現你就在一旁。你還在沉思什麼?她的心裡有沒有你,本來就無法從她是不是睡在你身旁得知。

  而你還是讓她睡在你身旁了,而你還是什麼也沒打算做了,而你還是不甘心就這樣了。重點是你的不甘心,實際上她什麼也沒做。你要怪,就只能怪自己讓她太輕易的來來去去,而且她也從來沒打算讓你知道她去了哪兒、做了什麼事。

  世界沒有公平過。就算你覺得她對你的不公平是不應該的,可是,她也從來沒對你說過應該怎麼做,你都為她做好了,於是她接受了,這樣而已。



她坐上了學校的圍牆,然後看裡面奔跑著的孩子們,她說不出話。多年不曾使用聲帶,她已經不知道,自己究竟會不會說話了。也許是那些美乃滋堵塞住她的喉嚨也不一定。她試著哼了哼氣,不過沒聽見任何聲響,因為她是個聾子吧,她安心的用手心拍了拍胸口,反正是聾子,聽不見就算了。可是,她卻沒發現自己根本聽的見遠方的鳥鳴,以及那些因為飢餓而嗚咽的狗聲,不然她怎麼會回來這個花園?

她重新畫了一個圓,然後站在裡面。旁邊有些小孩指著她,那些耳語就不免流到她以為已經聾了的耳朵裡。「我想她是神經病喔。」『我馬麻說,有一個神經病會拿雨傘裝成香菇。』「她真的是神經病嗎?」『那我們拿石頭丟丟看?』「好啊。」然後她轉過頭去,不是要表示自己聽到了,也不是要嚇阻什麼,只是想看清楚那些大人們所謂的純潔乖巧的小孩長的什麼模樣。果然,和她想的一樣,白白的、手腳細細的、有大大的眼睛、穿著的是小洋裝。



  貪小便宜的個性表露無疑,我把腮紅什麼的塗上自己的臉頰,然後售貨小姐走了過來,臉上的微笑彷彿可以殺人。我怎麼可能錯過可以亂塗脣膏的時候?拿起幾個試用品我往鼻尖猛點。是的,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街頭表演者,可是,我沒有錢買化妝品,我連吃飽都很有問題,所以我通常走進專櫃,拿試用品用。

  其實請你離開已經是我聽過最客氣的說法,不過,我也知道,不厚臉皮一點,我是沒辦法被抓進警察局的,那麼今晚我也就沒地方睡了。於是我轉過身,向售貨小姐逼近。她臉上那種恐懼的猙獰實在是我看過最美麗的藝術品了,要不是我沒有錢,我一定拿相機把這種樣態拍下來。

  然後我沒有如願,因為售貨小姐的尖叫讓一個警衛衝了過來把我壓倒在地上。碰的一聲之後我什麼也聽不見了,眼睛前面模糊起來,我想應該不是流眼淚,因為眼前接下來是紅色的螢幕一樣。該不會是塗在鼻尖的口紅不夠持久吧?哈,我要告那家化妝品公司,那廣告分明誇大不實……



啊……啊……,她試圖求救,可是沒有人聽到,隨著孩子們丟的石頭越來越大,她有一種生氣的感覺。幹什麼每個人都不喜歡我?我做錯了什麼?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,變成我想變成的樣子啊,我做錯了什麼?沒有人聽的懂她的空喊,因為她沒有聲帶,那年當她逃出來,過了一個颱風夜沒被找到,再找著的時候,已經病的什麼也沒了,而咽炎就這麼跟著她,接著,化膿細菌感染切除是一併來的,就像已經說好的那樣。



-01-完


反正人們都喜歡美麗的那一面,那,就讓他們永遠看美麗的那一面吧。
她停下筆來,偷偷的笑著自己真的很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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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白色娃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0) 人氣()